王立新论史:“巨奸”还是“圣人” 到底该怎样评价王莽?

王立新论史:“巨奸”还是“圣人” 到底该怎样评价王莽?

“巨奸”还是“圣人” 到底该怎样评价王莽?

《汉书》的作者班固在《王莽传》里说:

王莽始起外戚,折节力行以要名誉,及居位辅政,勤劳国家,直道而行,岂所谓“色取仁而行违”者邪!莽既不仁而有佞邪之材,又乘四父历世之权,遭汉中微,国统三绝,而太后寿考,为之宗主,故得肆其奸慝以成篡盗之祸。推是言之,亦天时,非人力之致矣!及其窃位南面,颠覆之势险于桀、纣,而莽晏然自以黄、虞复出也,乃始恣睢,奋其威诈,毒流诸夏,乱延蛮貉,犹未足逞其欲焉。是以四海之内,嚣然丧其乐生之心,中外愤怨,远近俱发,城池不守,支体分裂,遂令天下城邑为虚,害遍生民,自书传所载乱臣贼子,考其祸败,未有如莽之甚者也!昔秦燔《诗》、《书》以立私议,莽诵《六艺》以文奸言,同归殊涂,俱用灭亡。皆圣王之驱除云尔。

丑化王莽的连环画

这段评价是说,王莽因为自己是外戚的身份而开始受到重用,自己本身又小心谨慎,躬行节俭,尊待太后、皇室、叔父、大臣,尊重贤者,关爱苍生百姓,心系世道、国家。但是所有这些行为都不过是为自己捞取名誉而已。等到他出任大司马,身居辅政大位,还是每天为国家之事辛勤劳苦,以正直之道行走在天地之间。他那里像那种孔子所说的“作出仁德的样子,而实际行为却与此种外在表现相违背”的人呢?

但是最终还是篡夺了汉朝的天下。所以,班固只能说王莽心怀不仁,而又具有邪佞之才,又借着四位叔父相继官居大司马辅政的东风,继任大司马,获取辅政的要任,又赶上汉代中衰,国运狼藉的时机,尤其因为元帝后王政君长寿,在朝廷内为他做主,最终成就了他的篡夺政权的梦想。班固说,王莽完成篡汉的事实,并不完全出于王莽的个人所为,更主要的还是天意。这个天意,被班固表述为“天时”。

班固说王莽篡位以后,对于汉代江山的颠覆性破坏,比桀与纣对于夏和商还要凶险,而他自己却以黄帝和大舜自居,开始放肆,全面表现他的淫威,流毒遍布华夏,甚至殃及周边少数民族。于是导致中外怨愤,远近反抗者风起云涌,都城陷落,连身体都被人家分割了。因为四处战乱,致使城郭破碎,生民遍遭涂炭。考察有史以来的乱臣贼子,其祸乱天下、败坏天下,没有比王莽更严重的了。这种话语,东汉统治者肯定爱听。

班固进而申言说:从前秦始皇焚烧《诗》、《书》,是为了自己家天下的私人目的,也就是为了自己的权力不至受到挑战。但是王莽跟秦朝不同,他却崇尚六艺,表面上看好像尊重历史文化传统,实际上,却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奸诈和凶险。两者殊途同归,最终都很快灭亡了,他们只是充当了为圣王驱赶拦路豺虎,清除险阻,扫平道路的工具而已。

各位,我们不妨花费一点时间,来再进一步分析一下班固的说法。司马光在这里摘引班固的说法,是采取完全赞同的态度的。所以,我们还可以通过这样的分析,来了解班固的历史见识。

说王莽起身外戚,一点不假,但是起身外戚不是王莽的罪过,汉代从开始就崇尚外戚,相信外戚甚于相信功臣和丞相。为了抑制丞相,专门使用外戚来充任大司马,汉武帝以后的情况更加明朗。汉武帝临终之时,任用外戚霍光为大司马、大将军辅政,“行周公之事”,致使霍光权倾朝野,连汉宣帝都害怕得不得了,只要他在身边,就觉得如同“芒刺在背”。公元前66年,也就是霍光死了之后的第二年,他的儿子霍禹就想当皇帝,联合霍后及其诸弟、姊丈、妹丈,还有霍光兄霍去病的儿子一起谋反,事发被灭族。虽然经历如此凶险,依然不改信用外戚旧辙,只是变换姓氏而已。所以,王莽起身外戚,是汉代统治者自己愿意的,不是王莽乘此身份自行捞取官位,这件事根本怨不到王莽身上,不是王莽,还会是李莽、刘莽,只要是外戚就行。

王莽虽然起身外戚,但却并不以此骄矜桀骜,而是“折节力行”,克己奉公,就是身居辅政地位,依然为国家辛勤劳苦,直道而行。不管怎么说,这都是十分难能可贵的。那么,王莽是不是用这种方式捞取名誉呢?

我们没有必要把王莽看成圣人,王莽也不可能是圣人。但是这样长期一贯的简朴、恭谨、关怀天下苍生,扶持读书人,抑制奢侈,如果仅仅说成是为了捞取名誉,未免过当。如果只是出于掩饰自己,可以一时这样做,如此长期一贯的做下去,未免太苛待自己,恐怕也难于坚持下去。因此,在我看来,王莽确实是一个温良恭俭的人,但是在向后不断走向更高权力的过程中,也一定加进去了掩饰和捞取名誉的成分。这是符合人性的推断。不过,王莽确实有矫正叔父们仰仗内戚的身份而骄奢淫逸的用心和行为,他想成为人们心目中的圣贤,这是他最大的愿望。这一点,似乎不必要设置更多的怀疑。为此,他确实付出了常人和历史上的奸臣们不敢想象,也不愿意这样去折磨自己的努力,他确实进行了严格的自我克制。

说王莽心怀不仁,而内携佞邪之材,借助四位叔父历世之权,又刚好赶上刘汉中衰,后继无人,“故得肆其奸慝以成篡盗之祸”。这样的说法,未免事后论人,欲加之罪,何患无辞的感觉特别明显。最关键的,还是班固的论调,完全是站在汉家天下的立场上的。当然,在家天下的长期历史氛围里,班固不可能跳出这样的论说窠臼,他作为吃刘家俸禄的官员,也不敢跳出这样的窠臼。因此,我们没有必要为此而责备他。

王莽在获得摄皇帝的地位以后,看到汉家天下已经彻底溃烂,升起取代的心理,应该说也是很正常的,而且王莽的目标,在于救治社会的腐烂,他以托古改制的方式,企图实现被美化了的古典的人道政治,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。起初他真是只想当一个周公,一个真正的周公——拯救国家,扶助天下苍生,留下千古的美名。后来当了皇帝,他也只是想着要当一个真正的尧舜式的仁君圣主。这也是有目共睹的事实。

王莽在汉哀帝时被解除大司马职位,闲身回乡,朝政已经落入哀帝后妃傅氏和丁氏还有宠臣董贤等的手中,王莽可能已经没有重新再起的希望了。可是就在这样的时候,王莽依然恭谨待士,严于律己,他的次子王获,在此期间随意杀死一个奴隶,王莽严厉斥责,令其自裁,无奈,也只有服毒自杀。如果把王莽的这个行为,也简单地理解为准备篡夺政权而故意设置的阴谋,的确无法说得通。

把王莽一生中的一切举动,都当成为了篡夺汉代江山而耍阴谋、做准备,显然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。

汉平帝元始三年,也就是公元3年,王莽长子王宇受“血门事件”牵连,王莽穷治其罪,王宇被迫服毒自杀。哀帝死后,太皇太后急诏王莽复出,重登大司马之位。王莽上任后,立即纠察其叔父红阳侯王立在淳于长一事中收受巨额贿赂,制造假皇子的丑闻,奏请太皇太后尽快遣其归藩,不再继续留在朝中作恶。王立,是太皇太后的亲弟弟。太后不忍,想让他留在身边。王莽则严辞以待,说现今汉家衰微,太后您代幼主行政令,即使完全出于公心,天下都未必信服,再将行为有严重污点的亲弟弟留在朝廷之中,不听大臣善言规劝,就可能导致国家的大乱。太后无奈,只有将红阳侯王立遣送归国(他自己的封地)。而后世所有的历史学者,几乎都认为这是王莽怕他叔父牵制他的权力,为了甩掉叔父的钳制而耍的阴谋手段。

这种说法殊难让人信服。揭发红阳侯的罪恶,直接的责任人是丞相兼大司徒孔光,当然在这件事情的向后进程中,得到了王莽的极力推助。史书盛称是王莽指使,就算是王莽指使,孔光如果不同意,他能这样去作吗?几个月之后,孔光任太师、王舜为太保、甄丰为少傅,三人与安汉公、大司马王莽共同辅政,号为四辅。其中甄丰是孔光的女婿,王舜是王莽堂叔父——前大司马王音之子,为人以严整闻名。王莽此时要是立意篡汉,何必使孔光占据辅政四席中的两席?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把自己的叔父赶走,那不是为丛驱雀,为渊驱鱼吗?这样将来不难办吗?这是故作姿态还是作茧自缚,是很难讲的。如果历史的进程出现一点差错,他们就可能成为王莽“篡权”的巨大障碍!谁能保证,谁敢保证向后的发展不会出现一点差错?王船山先生在《读通鉴论》中,指责“孔光以无耻亡汉”。说王莽之成篡逆,完全是孔光一步步导演出来的,未免落入俗套而言辞过激、过当。不过这种说法,正是孔光“纵容”,或者至少是不反对王莽直接当皇帝的一个旁证。

在元始三年的“血门事件”中,王莽的长子王宇,参与傅太后家族重新谋取大司马职位的阴谋,遭到王莽的严责后,畏罪自杀。王宇之所以参与这样的事情,并不是出于对自己父亲擅权的厌恶,欲令其他帝后家的外戚势力出来与之抗衡,而是害怕因为父亲权重,平帝长大后危及家人,这是班固在《汉书•王莽传》里的明确说法,还有什么值得怀疑,又何必故意进行歪曲?王莽此时仍然心系天下,王莽为此还愤然而又奋然地作书八篇,以教育子孙。这次的参与者,还有叔父红阳侯王立,也畏罪自杀了。当时朝廷下诏赞扬王莽:“居周公之位,行管蔡之诛,不以亲亲害尊尊,朕甚嘉之!”这也是班固《后汉书•王莽传》所实录。

把上述行为,都说成是王莽为了篡权而阴毒狠愎,好像还很确定一样。为什么不可以从另一个角度说:为了国家,王莽大义灭亲?说孔光一向怯懦,所以才对王莽言听计从,为什么不可以从另一个角度说:孔光佩服王莽,信重王莽?

以班固而论,则出于不得已,他是东汉的臣子,其父班彪又曾在西汉末年的地方割据势力公孙述手下为官,为了表明其对东汉王朝的忠诚,只能这样说。不这样说的话,他们一家人共同撰写的《汉书》,也不能传流在世间。我这里需要说明一点,《汉书》是由班彪开创,班固承担主要部分,他的姐姐班昭也做过很多贡献。

《汉书》

但是司马光就不一样了,他不是汉朝人,而是宋朝人,是王莽之后1000多年的知识精英。他也这样来看待问题,未免不越俗识。当然,他也不可能在《资治通鉴》中奖励篡逆,否则他的《资治通鉴》一样不会在世间流行。但是他可以稍微客观些,说王莽原本没有心怀篡逆的想法,后来权力大了,汉朝的皇室又越来越暗弱,所以乘势而起,捡了个大便宜。

这也算是见识。照搬班固的说法,以为信实之言,未免缺乏应有的思考。这不是偷懒,而是被传统的习惯性思维所困扰,不能自拔的表现。班固说,王莽正是孔子所贬斥的那种“色取仁而行违”的家伙。要说明这一点,我得先给大家解说一下孔子话语的原意。孔子这句话出于《论语•颜渊》,原文如下:

子张问:“士何如斯可谓之达矣?”子曰:“何哉,尔所谓达者?”子张对曰:“在邦必闻,在家必闻。”子曰:“是闻也,非达也。夫达也者,质直而好义,察言而观色,虑以下人。在邦必达,在家必达。夫闻也者,色取仁而行违,居之不疑。在邦必闻,在家必闻。”

这段话是什么意思?子张问孔子,读书人怎么样才算是“达”?孔子反问子张,“你所理解的‘达’究竟是什么意思?”子张说:“在邦国有名声,在家乡也出名。”人家都知道你,就是名气很大的意思。孔子说:“你讲的那是有名气,只是出名而已,是‘闻’,而不是‘达’。‘闻’和‘达’是不同的。闻是名气大,远近闻名的意思。达是其道得行于天下,就是实现了理想,施展了抱负的意思。”当然,孔子这里指的是正大的理想,价值的理想,而不是小小的算盘和卑污的功利欲望。孔子说:“本心正直,心中向往正义,善于察言观色,谦虚谨慎,人们都尊敬他。那才叫做‘达’。而只是做做样子,猎取虚无缥缈的名声,表面看来好像很仁德,实际却是另一套做法,自己还认定自己真有仁德,这样的人,即使是有名气,那也只是‘闻’,而不是‘达’。”“达”是崇高的理想得以落实,而“闻”只不过是有名声,很可能就是徒有虚名或者故意捞取名声而已。

如果一个人只是追求出名,那么他的心思就会全部转向对外界的看法的追逐,他将不会有真正的道德修养。既然已经没有真正的道德修养,那就谈不上实现理想,所以只求“闻”,也就是只追求被人所知,那就根本不可能达到“达”的境地。但是,如果永不停息地追求内在人格的完美,又能善于察言观色,体会人心,自己谦虚谨慎、不骄不躁,就能妥帖地待人接物,赢得人们真心的尊重。因为人们真心欢迎你,你的理想就能够在社会中得以实现。这样才能实现真正的“达”,而不仅仅是虚假不实的有点小名气而已。

我在这里还需要对刚才解释孔子这段话语时所使用的“察言观色”作一解说,以免大家误解。察言观色不是看人家的脸色行事,窥探人家心里的隐衷,好去讨好人家。那是乡愿的做法,孔子最讨厌,孔子认为乡愿是以假乱真,是假道德,是实现真道德的最可怕的敌人。所以,察言观色的意思,是不去故意伤害别人,而不是故意去讨好别人。这两个做法是有天壤之别的,千万不能混淆了。混淆了这两种做法,就会是非不分,善恶不辨。善于察言观色,不是为阿谀奉承,而是为了进退得法,交接有度。这是有道德的人的行为艺术,不是投机钻营者的诡诈伎俩。真正有道德的人,真正要实现自己崇高美好理想的人,是不去关心别人是否知道自己,他完全不在意别人是不是知道自己,一个把察言观色当成诡诈伎俩和钻营手段的人,正是“色取仁而行违”者。这样的人,虽然可以使不明真相的人受到欺哄,从而得逞于一时,窃取一时的声誉,但结局总会被识破,最后连自己可怜的欲望都不能顺畅实现。更谈不上什么“达”了。

根据以上对孔子“色取仁而行违”的解释,我们可以判定,王莽并不完全是一个这样的人,至少在起初绝对不是这样。

我们可以说,王莽起初心中并没有一定要通过捞取名誉,最终实现篡逆的野心。他只是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像周公那样的人。当然他的不同凡俗的做法,一方面出于真心,一方面也可能出于怕人误解的想法。这正应了我们在这一讲开头时引用的白居易的诗:“周公恐惧流言日”,“王莽谦恭下士时”。也许正是因为恐惧流言,才更加注意自己的行为,一方面也是在加强自身的内在修养。至于说他当了皇帝以后,就开始显露自己奸诈的本性,开始施展自己的淫威凶猛,“毒流诸夏,乱延蛮貉”之类,多是不实之词。王莽在位期间,做了很多有意义的改革,但是多半没有成功,这不全是他的问题,而是汉代社会已经腐烂难治。

至于班固所说:“中外愤怨,远近俱发,城池不守,支体分裂,遂令天下城邑为虚,害遍生民,自书传所载乱臣贼子,考其祸败,未有如莽之甚者也!”

这显然是在故意冤赖王莽、诋毁王莽。为什么?农民暴动自汉初就有,而且越演越烈,到武帝时已很普遍。昭、宣两朝更是家常便饭,元帝后期更加严重,那时王莽还没有在历史中出现。

成帝以后,情况愈加严重,到王莽任大司马时,已经很难收拾。不幸的是,王莽摄政、当皇帝刚好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。社会紊乱、群情愤激,不是由王莽所导致的。但是王莽改制的失败,确实加剧了社会矛盾,比如不断的改铸货币,本来是为了稳定经济,但是因为下层社会不愿接受这种措施,所以人心惶惶,最后还是失败了。王莽还下令不得买卖奴婢和田地,以保障贫弱者的生存。绿林、赤眉起兵虽然是在王莽登基之后,但是那是一直以来农民造反势头的扩张和延续,不必一定是针对王莽而来。他们起初只是反对政府的剥削,同时又因天灾,生存陷入困境,逼使他们铤而走险,出来造反。王莽曾经尽出家资以周济贫民,为此,他曾经食不甘味,寝不安席,这些都是连反对者都承认的事实。

绿林、赤眉起义,直到刘玄、刘縯、刘秀投奔绿林,赤眉也找了一个刘氏刘盆子,之后要夺取江山了,才把目标直接针对王莽。那是因为王莽是皇帝,如果当时刘秀是皇帝,他们一样会针对刘秀。刘秀等不过乘乱而起,欲谋大逆,夺取江山,本身只是刘汉皇室遥远的疏亲,没有资格代表刘汉皇室。绿林后来自称“汉军”,也只不过是招兵买马的伎俩,蛊惑视听,迷惑人心而已。

真正冲着王莽来的,是居摄元年夏天的安众侯刘崇和东郡太守翟义。他们分别起兵讨王莽,目的是怕王莽篡夺汉家江山,此时是公元六年,离王莽当皇帝还有两年半多的时间。除此二人之外,其他在朝和在野的文臣、武将,几乎都一致拥戴王莽。这是历史的事实,完全倾向于刘汉王朝并站在刘汉王朝的立场上讲话的历史学家们,也都完全承认并如实地记载了这样的历史事实。把“害遍生民”,使天下夷为平地的罪责,都加在王莽的头上,实在是诬枉不实之词。王莽崇尚六艺,就是儒家的经典,完全是因为他相信这些东西是最优秀的,他的变革,称为“托古改制”,就是因为他真正崇尚六艺,不是拿六艺来装点门面,更不是用来文饰自己。

*本文系王立新教授独家授权凤凰国学发布,摘自系列讲座《到底是王莽篡汉还是王莽禅汉?》,未完待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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